4.05.2010

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

從去年七月開始,平均每個月都去大陸一趟。有時候一個月兩次,有時候是剛回台灣隔天立刻又接到指令飛到對岸。這樣的工作模式當初並沒有預料到,當然也沒想太多什麼適應不適應問題。

 "雅銘的適應力很強,不管到哪裡都可以活得很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會聽到別人這樣對我的形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模式,換環境、快速適應之後時間到了笑著說再見。從一開始沒有想太多,到現在習慣就是這個樣子,基本上的心態落差並沒有太大。比較不一樣的倒是會認真思考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下來。


 要說沒有,又犯了口是心非的毛病,嘴吧也未免太硬了點。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延續,每一年都是前一年的延續,有些事情穿透了自己的靈魂身體也會記憶住,即便是換了一個新的自己也仍是拖著舊自己的影子持續地往前進,那種如影隨形的感覺在夜深人靜時特別明顯。無論如何,保持樂觀總是好事,就算前進是踩著自己死去靈魂的屍體也無妨,死去的自己總是為了成就還活著的現實中的自己。"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彷彿聽到此起彼落的加油聲從背後傳來…

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整理了自己以前寫的部落格,起因是Fredrick Liu在Facebook中分享了之前他某段戀情記下的隨筆。Fredrick是我在中華顧問的同事,他待在中華(現已改名為世曦)將滿十年了,而我待不到一年就離開。他是個具有原創性且啟發性的的藝術工作者,我讀著他寫的文章及欣賞他的攝影作品多有所感動,重新整理自己的落部格也是因為跟著產生了"踏著自己死去靈魂的屍體前進吧"那樣的悸動。能夠認識這樣有才華的朋友,對現在這個年齡的我竟產生了不虛此生的"滿足感",這倒是讓我想起大江健三郎的作品「換取的孩子」找尋年幼時懷抱著的那不知名夢想一連串的歷程。心態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過去自己也寫下一些小說、散文或是隨筆的文章,稱不上多但也沒有讓自己當初想當作家的職志留下完全的空白。在整理自己文章的時候看到「手槍.句點.瓦輪特」一系列因為好友瓦輪特失戀而為他寫的短篇小說,再次讀過一遍少了當初感同深受瓦弟藉酒澆愁的情傷,卻因為和他有這段共同的經驗彌足珍貴。瓦輪特是我讀台大研究所時的同窗,現在也娶了美嬌娘,兔年相信他們就會有一個可愛的寶寶了。

一路走路,三十多年。這幾年起起伏伏,總算直覺今年的繼往開來。我回頭看看那些日子叫安東尼的男孩,我總是捨不得踩著他的屍體前進。對我來說,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還藏在我內心裡,某些時刻總會出來調皮天真一下。而就是那樣偶爾出現的年少輕狂,才使得我並不會有什麼適應的問題。也因為某些"重要"的時刻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會怯生生的指著不遠處七八層樓那樣高的大樹,想爬到樹頂看看十公里遠外的風景,我和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常常就這樣比別人還多花些時間才走到有水喝有飯吃的地方。每次都快餓得半死有氣無力連滾帶爬的才到達最近的客棧。吃飽喝足後,我總是會摸摸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的頭,叫他不要調皮了,好好跟著我前進吧。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啃著白麵包,大口喝著小牛喝的鮮奶,含糊地說著好。實際等到再次上路後我又心軟禁不住他苦苦的哀求…。

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是不會長大的。長大了,也就不再是男孩了。到目前為止,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還是時常會在我的身邊繞呀繞的,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只是走了三十多年的路,路旁已經看不到什麼大樹了。我常常看到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露出失望的神情,我知道他很想再次爬上七八層,甚至十層樓高的大樹,在上面盡情嘶吼好似這十公里見方平原的王,遠眺十公里外的風吹草動,徜徉在樹頂上享受吹拂過的陣陣微風。

已經看不到大樹了,我對著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說,而安東尼露出不解的神情。男孩總是不解為何沒有了大樹。我點點頭朝前方指了指,沒有了大樹,瞧,我們有別的選擇了。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順著我的手勢看到遠方十公里有座高聳入雲的山,山頭上圍繞著白霧,不到一個指頭大小的老鷹穿梭在白霧與山頭間,過了半分鐘左右我們聽見了鷹叫。你瞧,我對著安東尼說,何止十公里,老鷹那樣的高度應該可以看到一百公里吧。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點點頭,眼神盯著剛沒入白霧中的老鷹不放棄。我們一起去吧,他轉過頭來看著我。

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好像長大了,但他能夠長大的極限只在於還能稱做男孩的程度。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並沒有死去,我並不需要踩著他的屍體才能前進。我只需要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向遠方的山上走去,我們可以一同見到老鷹能見到的高度與廣度。而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他有我沒有的純粹天真,是這一路上永遠抱持著希望的來源。跟他在一起,我好像也變回了男孩了。

對了,這個叫安東尼的男孩,總是喜歡做18歲會做的事。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